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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百七十七章失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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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百七十七章 失手

杜氏當時正在吃粽子,剛咽下半口,聽了消息,一口氣沒提上來,差點被糯米粽子給噎死!齊氏略生疏些,鄭德興又是她丈夫,聽了丈夫叫人拿鋼刀給撓了,本就心慌意亂,見杜氏又一副驚呆的樣子,慌得要扶她去歇著躺下再請大夫,忘了這位太婆婆剛才在吃啥了。還是趙氏周到,攔住了道:“快,拍拍背,別把方才吃的東西卡到嗓子眼兒裏了。”

一套兵慌馬亂,杜氏卡在嗓子眼兒裏的粽子給拍了出來,顫著聲兒道:“問明白定遠將軍的信使在哪裏,去給我打聽清楚了,究竟是怎麽樣的!叫阿琰回來,我問她,她興許知道!”

鄭琰聽說她大侄子受傷了,還呆在前線養傷,一顆心也是七上八下,做什麽事都靜不下心來,索性親自打探消息去。消息的來源確實可靠——懷恩,作為皇帝身邊最得用的宦官,一般官員不知道的機密事情他都能知道。有時候甚至因為黨爭的關系,一黨不知另一黨的事,懷恩都能知道。

懷恩先是向鄭琰道惱,又說:“娘子不必過於擔心了,鄭相公府上小郎君受了些傷,卻是沒有大礙的。聖人因著相公和娘子,很是關心小郎君呢,定遠將軍也是不敢撒謊的。說句到家了的話——已經死了好兩個人了,真有事兒,不會只瞞著這一個的消息。”說完,輕拍了自己一嘴巴。

鄭琰展眉道:“有勞老翁了。”

懷恩道:“不敢當不敢當,娘子客氣了。”

兩人寒暄數句,便各忙各的去了。

鄭琰把打探到的消息捧到杜氏眼前,把懷恩的話給覆述了一回,杜氏才松了一口氣,恨恨地道:“那個老東西,居然連我也瞞了起來,他皮癢了!”晚間鄭靖業回來,被杜氏一頓埋怨,連連討饒,並且保證:“再也不敢了,”又說,“你被粽子給噎著了?阿琰不是說了嗎,有了年紀的人少吃一點,不易消化。”

杜氏怒道:“少給我東拉西扯,我本來吃得好好的,是被嚇噎的!”

坦白說,鄭家這一套亂算是好的了,杞國公家已經亂成一團糟了,婦孺們哭成一片,靈棚已經紮了起來,就等著撈回遺體好辦喪事兒。杞國公家兄弟姐妹皆同母所出,彼此感情好,哭得那叫一個傷心。莒國夫人哭昏過去三回:“我們本是外戚,就是走關系又怎麽了?非要去戰陣上走個過場,我的兒啊!你死得好冤啊!”言語間把杞國公刮掉一層皮。

徐瑩死了哥哥,自己哭得跟淚人兒似的,翠微宮居所之內,一群人陪著她哭。蕭覆禮每日進來都不太自在,名義上的舅舅死了,他也不痛快,可架不住徐瑩這等哭法。尤其可怕的是徐瑩一哭,他也得跟著哭,哪怕沒有那麽悲慟也得作出跟死了親舅似的架式。

每個皇帝一生中,總是要自願或者被迫地做那麽幾回影帝。蕭覆禮小小年紀就嘗到了個中滋味,柔聲勸道:“娘子不要哭傷了身子,待阿舅回來,我……追賜他,給他死後哀榮。”

徐瑩擦著眼淚,拉過蕭覆禮的手:“好孩子,我知道你有心了。”

蕭覆禮舒了一口氣:“此番不似齊國大長公主之事,娘子與我不便出宮,到時候遣使致奠吧。追贈光祿大夫可不可以?”

徐瑩正哭得發昏,蕭覆禮有了提議,她也不及細辨,點頭道:“也行。”

“那娘子好生安歇,只這要辦白事,娘子這裏的表妹們,得回去穿孝,不便在宮中了,”蕭覆禮這話說得小心翼翼,“兒恐娘子孤單,是不是邀些旁家小娘子來陪伴?”

徐瑩果斷地道:“這就不必了,我如今也沒這個心情了,叫她們來白拘著,都悶壞了。”

蕭覆禮道:“如此,便請娘子節哀,等見了相公們,我跟他們提一提追贈的事情。聽說還要增援的,這次,舅家先別去人了。”

受害者家屬的情緒難以控制一點也是情理之中,徐瑩一聽戰事,邊哭邊罵:“不是說定遠將軍從無敗績、做事周到麽?怎麽好好的人去投他卻被雙鷹王給害了?為怎麽前頭人死了,後頭他才趕到?是不是拿人做餌?”

這話說得也太重了!驚得來陪伴的蕭覆禮刷地從繡墩上站了起來:“娘子何出此言!定遠將軍國之柱石,曾為國家立下大功,其人忠貞可期,絕不是。眼下大戰在妤,娘子無憑無據,豈可無端猜測大臣?”

徐瑩哭道:“你如今也長大了,我也不中用了,竟不能自自在在說話了。”

蕭覆禮流淚道:“眼下還指望著定遠將軍呢。”他急出一身牛毛細汗來,定遠將軍正在為國打拼呢,後面就這樣猜忌人家,這不是道理啊!他向徐瑩陪了許多好話,終於把徐瑩給勸了回來:“我們孤兒寡母,總是委屈些吧。”

蕭覆禮舒了一口氣,果斷讓人打水給徐瑩洗臉:“哭成這樣,不要嚇著了二娘。”

徐瑩方收淚:“你前頭有事就去忙,不用管我。”

蕭覆禮畢竟殷勤地親自下令宮中派使者去杞國公家先行慰問,順手把徐瑩的幾個侄女、侄孫女送回杞國公府,又給了幾個女孩子些綢緞“酬其陪伴皇太後之辛勞”。徐瑩見他小小年紀樣樣想得周到,甚感欣慰之餘,更覺要多關心關心這個嗣子。

蕭覆禮不懷疑蕭正乾,也是因為蕭正乾跟他一個姓兒,更是因為他對徐瑩的三哥沒什麽感情,不必要這樣想東想西。前定遠將軍是怎麽回來的?還不是被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宗室給禍害的!可他就得避嫌滾回來,把等了二十年的戰爭舞臺拱手讓給了蕭正乾。就因為怕猜忌,怕有人進讒言,怕有人離間。當時的蕭正乾因為是宗室,即使出了點岔子,蕭令先也不會猜忌什麽。現在情勢一變,死的是幼帝名義上的舅舅,蕭正乾別說只是宗室了,就是蕭覆禮的親爹,都要被疑上一疑。

徐瑩說的雖是婦道人家的氣話,卻也是有些人心中所慮的。在他們的心裏,蕭正乾一直壓著狄部開打,以前都沒事兒,怎麽就這麽巧,這一回失了手,讓雙鷹王這樣突進了,順手就把這一群走後門的給滅了呢?

要是大家都倒黴也就算了,偏偏蕭正乾抓著機會吃了雙鷹王的一小半兒精銳,挺大的一筆功勞。越看越像是拿一群肥羊做餌,設了一個套,等雙鷹王入了扣兒,蕭正乾再一拎線頭!臥槽!簡直是太喪心病狂了!

這也是為什麽蕭正乾如此鄭重其事地派人護送遺體回來,又派人回來解釋前因後果。蕭正乾一點也不想功敗垂成,在這個時候被叫回來真是死不瞑目!蕭正乾派的是他這幾年新近提拔上來的心腹校尉,不說死黨也差不多了。張校尉不但攜來了蕭正乾的奏章,還隨身帶著蕭正乾的若幹封書信,又為蕭正乾四下解釋。

蕭正乾恨不得能自己回來解釋,又恐自己一動身,讓已經嘗過了甜頭的雙鷹王再揮師南下。屆時內無主將外有強敵,被雙鷹王攻破了防線,那他就是大罪人了,正好在京裏,省了遣使鎖拿這一道工序了都。

大朝會上,皇太後聲兒都沒吱,張校尉越發覺得不好,倒是小皇帝和老丞相各自撫慰了他良久,又表彰了蕭正乾的功勞。蕭正乾乖覺,見鄭德興胳膊上的傷略好了一點兒,就請他隨手寫幾個字,也讓張校尉給捎帶了回來,鄭靖業看到鄭德興寫的紙條,一估算,傷了胳膊不假,應該沒傷筋動骨,對張校尉的態度越發和藹了。

且不說前線正在仰仗著蕭正乾,就算蕭正乾真的這樣做了,只要能打贏了,現在朝廷也得用他!至於要不要秋後算賬,那也得等把仗打完了再說啊!

鄭靖業揣著字條兒回家往杜氏面前一遞:“看吧,大孫子寫的。”

杜氏冷笑道:“你又哄我,字兒是他的字兒,寫都寫歪了,統共還只寫了這麽幾句話,顯是沒力氣了!”

鄭靖業抹汗:“夫人果然明察秋毫。”

杜氏抹淚道:“我怎麽不知道你的心呢?富貴險中求,下多少力氣就收多少谷子。孩子是自家的好,可這再好,我也知道,這些兒孫不是頂尖兒的,不說別人,比起池女婿也是差了許多的,再不趁少小努力,等咱們去了,他們想出頭就難了。”

鄭靖業聽妻子如此說,靜默了一陣兒方道:“大郎兩口子也快抵京了,算來有十多年沒有好好在家裏住過了,正好多聚聚。兒孫自有兒孫福,莫愁,莫愁。”

杜氏收淚道:“我知道,我知道。大郎回來是一說,女婿要出京,又是怎麽話說的呢?那塊地方可不太平。他們孩子又小,家裏也沒有個幫襯照顧的,春華和長生都要上學,也不能帶走,阿琰究竟是跟著去呢還是不跟著去。”在她看來,憑池修之到目前為止的表現,已經堪與鄭靖業看齊了,人老實啊。

鄭靖業也頗為躊躇,不但有杜氏說的這些問題,他重家庭是只是一個方面。更麻煩的是另外一件事情——鄭琰還兼任著蕭覆禮的書法老師,平時還夾帶點兒私貨什麽的。這要是走了就等於把皇帝放給其他人了,鄭黨現在跟世家是一種不冷不熱的關系,這就算了,反正鄭靖業還在京裏。難的是以後,鄭靖業是決定退休的,李幼嘉怎麽看也差一點火候,只能采取守勢。

鄭靖業是想培養女婿來接班的,無奈他不能再撐了,池修之沒個十年當不了宰相,十年之後小皇帝都十九了!不用多久,只要蕭覆禮過了十四、五,再把著朝政不放手,那話就不好聽、樣子更不好看,沒的招皇帝忌恨。

可是從鄭靖業下臺到池修之上臺,這中間是有個空檔期的!鄭琰的身份恰好可以填補這個空檔,如果鄭琰離開了,不止是鄭黨的損失,更會為池修之的發展減去一條有利因素。這並不是貪戀權勢,完全是跟當初顧益純他哥拼命削尖了腦袋想往京裏鉆是一個道理——人不能被邊緣化。尤其是現在這種情況,被權貴系統邊緣化了,到時候你有錢又怎麽樣?隨便一個縣令郡守就能滅你家門,就算翻案了,你虧也吃了罪也受了,以後還是不得翻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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